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拎着剩下的四分之一个西瓜，沈晚柠到了市人民医院，熟门熟路地来到妇产科。
刚走到病房门口，就听见了里面的吵闹声。
“曹新如，你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？才五个月，就住医院保胎？！真是能耐了你。”
女人尖利的声音穿透性极强。
沈晚柠眉峰微蹙，左右看了看，快步走向护士站，喊了人。
再回到病房时，依旧是尖利的嗓音穿墙而出。
“你请假了这么久，知不知道你的岗位已经要被撤销了？！你还不赶紧把岗位给你妹妹顶上？再拖下去，顶岗都操作不了了！”
曹新如压抑着怒火：“妈，你别动手动脚，我肚子疼。”
沈晚柠听见她虚弱的声音，用力推开门。
“新如姐！”
“小柠！”曹新如脸色白得吓人，被床边的女人扯着，半个身子都是悬空的。
沈晚柠吓了一跳，冲过去扶人，肩膀用力往旁边一顶。
“哎哟……”
声音尖利难听的女人身子立马倾斜，手忙脚乱地扶住床位。
“你是谁呀？凭什么管我们家的事？”
沈晚柠让曹新如躺好，转身正对女人。
这才看清了她的模样。
和沈晚柠预想的不同，女人模样不差，只眉毛往上高高扬起破坏了整张脸的气质，显得非常刻薄。
“婶子，这里是医院，不是你可以撒泼的地方。”
“关你屁事！”
“禁止喧哗！”严肃的声音从病房门口传来。
吊梢眉女人吓了一跳，回头一看。
头戴一条杠护士帽的护士就站在自己身后！
“余护士长。”她的声音立刻就降了下来。
余护士长瞪着她：“高春梅，这里是医院，不是你可以撒泼的地方。”
明明是同一句话，面对沈晚柠的时候，高春梅敢叫嚣，面对护士长时，她就哑火了。
这年头的医护人员地位可是很高的，铁饭碗，更别说，余护士长的老公是她儿子的顶头上司……
高春梅脸上扯出能吓哭小孩的笑容：“我会注意，会注意的。”
“嗯。”
余护士长冷冷点头，上前检查曹新如的状态，喊来医生重新开了药，挂上点滴。
等她离开了，高春梅这才敢继续哔哔，语气同样不好，只是声音再也不敢拔高。
“新如啊，你看你这身体……这么扛着也没意思，你真的不如早点把岗位让出来。
咱们是一家人，妈怎么会坑自家人呢。你妹妹顶岗后，我让她把工资全部都交给你！
昨天，知青办的人又上门了，催着媛媛下乡，她要是再找不到工作，就要去吃苦了。
你是她亲嫂子，总不会真的这么狠心吧？”
曹新如抿紧双唇，敛眉听着，没有说话。
婆婆说什么自家人，五年来，高家就从来没有把她当成过自家人。
而且，说的好听，什么把全部工资就交给她，等岗位给出去了，工资怎么处理，还不是由着高家人说了算。
但是……
“顶岗”这件事确实也拖不了太久了。
曹新如想起两个小时前，饭店经理亲自过来告诉自己的事情。
有人看中了自己的岗位。
那人身份很高，国营饭店的经理都必须给他几分面子，一大早就巴巴地跑到自己面前来半是说服、半是威胁。
走到今天这一步，她已经第二个选择了。
不过，这样也好……
曹新如看着面前表情狰狞的婆婆，突然放下了早上被威胁时的难受。
对方答应顶岗的这几个月，会补贴她两百块钱，相当于她半年的工资。而且保证等自己坐完月子，国营饭店还会有她的位置，只是不保证一定是服务员。
只要能有份稳定的工作，曹新如就不怕。
洗菜工也无所谓，工作不分贵贱，都是底气。
见她一直不给回应，高春梅不高兴了，声音陡然拔高。
“你倒是给句话啊！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！也不知道我儿子看中了你哪一点！”
沈晚柠眉头紧皱，提醒：“婶子，你小声点，别把护士长又引过来了。”
高春梅狠狠咬牙，瞪了她一眼：“这有你说话的份吗？”
“怎么没有？”沈晚柠毫不示弱，挺直腰板，回瞪。“你吵到我了！”
“你……”
曹新如适时的开口，打断了她。
“妈，服务员的岗位，我不能让小姑子顶上。”
高春梅愤怒：“为什么？你不给我一个正当理由，今天我是不会走的！”
曹新如表情很平静。
“妈，你我心里都明白。小姑子要是拿走了我的岗位，我这辈子都别想再要回来。
饭店经理已经帮我找了个适合的人选，人家背景强大，是我们家碰不得的。”
不等高春梅发飙，她继续道。
“当然，你也可以试试。就是鸡蛋碰石头的后果，你要做好心理准备。
荣军刚被厂里点名批评了一次，要是再犯点什么事，谁也保不住他……”
高春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看曹新如跟看怪物似的。
“荣军可是你丈夫。”
曹新如苦笑：“有老婆住院半个月都不带过来看一眼的丈夫吗？妈，你走吧。你可以找关系去查，看我说的是不是实话。”
她表情太笃定，高春梅有些慌，捏着袋子起身。
“你别想蒙我！”
如此叫嚣着，她却头也不回地冲向了病房门口。
她一离开，整个病房就安静了下来。
“小柠，真是对不住，让你受委屈了。”
沈晚柠挨着床边坐下，握住她的手。
“我没事，是你受委屈了。”
曹新如眼眶倏然就红了，她赶忙侧身，不想让沈晚柠看见自己的狼狈。
沈晚柠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帕，递过去。
“是干净的，我还没用过。”
“谢谢。”曹新如用手帕捂脸，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。“小柠，我之前还说想让你顶我的岗位，现在也不成了。”
“没关系……”
沈晚柠眉尾颤了颤，她有种预感。
曹新如和她婆婆对话中，那个“背景深厚”“他们家惹不起”的大人物，或许就是江行简。
不过，她也不敢确定，打算等下午去军校，找大哥问问。